卷八 因果无断

　　有时候，尘世间的种种因果，在人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便已成定局，若非人选，尽不如意。

　　光线昏暗的洞窟内，吴锋踏着皑皑白骨一脚一步地向尽头石台上的血色红莲靠近，那赤色的诡异光华仿佛对吴锋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每靠近一步，那朵红莲便会闪烁出更加强烈的红芒。

　　不知道为何，吴锋感觉到面前的这朵奇花似乎有着独立的生命与意识，那种灼热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在注视着自己。

　　走到漆黑的石台前，吴锋这才注意到，血莲下的台面，还横放着一卷暗黄色的竹制书简，星星点点的黑色霉迹诉说着它曾熬过的无数个暗夜黄昏。

　　吴锋轻手拿起霉黄的书卷，当卷上展开的文字缓缓映入眼帘时，少年心中的镜湖清波仿佛炸起了万丈惊涛，全身上下皆是一颤。

　　只见书卷的结尾赫然是师父“陆尘”的署名，卷上墨字所书如下：

　　“孩子，当你开启凌天宝窟，摊开这份竹卷时，师父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准确的来说，我不只是师父，还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的的确确是姓吴，而不是姓陆的，你随娘姓。”

　　嘴巴微张，少年脸上的惊讶，此时已是无可复加。

　　又往下读。

　　“在你四岁那年，爹意外得到了一本帐簿，没成想，里面竟是北燕江湖中，某方势力这些年贪污行贿，压榨民脂的细帐，庙堂上的那位一直视江湖里的某些势力为心腹之患，便望我上交帐簿，王命不可违，爹答应了。”

　　吴锋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认真地往下读去。

　　“那天雪很大，爹和娘将你托于乔叔家，便带帐簿前往京都，谁料还未出北燕，那些江湖鼠辈便于此截杀爹娘。”

　　“鼠辈众多，杀尽之后，爹只是身负重伤，而你娘却当场身亡，她尸体掩埋的地方，就在你面前的石台底部。”

　　“我早年偶得秘法，以血气养枯骨，或可白骨再生，却也只有两成机会，于是我便造一座凌天宝窟，将你娘与当年的战场一同藏于窟内，引九十九具尸体为血阵，若开窟不见活人，便是失败之象了，若是有幸。。。。”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吴锋也只得看向最后清晰的一行字。

　　“这些年，让你留在身边，一为传艺，二为守陵，欲知真相，且问你温良叔，于爹而言，自然不希望你复仇，不过以后的江湖，是你自己走的路了。”

　　“鬼手刀，陆尘。”

　　少年手腕轻颤，缓缓合上手中书卷，心中的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复，鼻尖忽而涌上一股酸酸的触感。

　　“啊啊啊！我不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热泪从少年的眼眶狂涌而出，跪地痛哭，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地撕吼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老头是他最敬爱的人，从来就不是因为师父的身份，而是他切实地感受到老头对自己的好，如今老头驾鹤西去，心中难免伤感。

　　那些杀害亲娘的人究竟是谁？

　　老头他现在又为什么会死？

　　乔叔不是不生父，那他又是何人，当初为什么爹不愿认父子而只是以师徒相称？

　　父亲陆尘的一手书卷，看似拨云见日，却给少年吴锋带来了更多的疑惑，甚至是仇恨的萌芽。

　　泪如泉涌的吴锋正在悲伤中浸淫，却忽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强大真气拂过自己的发梢。

　　抬头望去，只见那朵赤色的血莲凌空盘旋，一种夹杂着不安，愤慨与关切的灵魂力量，伴随着阵阵波动的红光冲击震撼着吴锋的心灵。

　　“是，娘吗？”轻拭泪痕，吴锋试图伸手去触碰半空中红色的血莲。

　　可就在碰到的一瞬间，血莲化作道红色的流光倏的一声直冲入吴锋的眉心，眼前一黑，吴锋晕倒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

　　少年一人一刀独坐于冰天雪地当中，木屋，小亭，宝窟，熟悉的所有景物都已不知所踪，只剩下恍若梦境的回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天边的红霞在黑夜的侵蚀下渐渐淡去，风雪呼啸，凛烈的寒流冲去了少年的知觉，也吹散了满头的青丝。

　　右手按紧父亲生前的佩刀，左手轻掸去脸上残留的盐晶，目光如箭，少年轻吐一句：“老头，你等着，他们马上就来。”

　　一条残阳铺洒而出的黄金大道上，单刀散发的侠客身影渐远，化作粒无形的微渺尘埃，于白色的天地间随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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