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寿宴==
“姐姐的话,妹妹实在是听不懂。”唐妩说完,又捂着胸口咳嗽了两下。
“你不懂?那日夜里世子翻墙进了你房里,足足在里头一个时辰未出来,你们都做了些甚!你会不懂!唐妩,我倒要看看,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若是还要点脸皮,就该一碗落子汤喝下去!”安茹儿怒不可遏道。
方才唐妩是真的不懂,可到了这会儿,她倒是明白过来了。
原来世子那日夜里过来,被她瞧见了。
唐妩垂眸叹了一口气,她真是觉得王妃实在有本事,前些日子,喜桐院被杨嬷嬷管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没想到,这居然都能被她知晓。
唐妩定了定心,在抬眼的那一刻就变了脸色,她清楚,王妃这句落子汤,可不是为了说出来出气的。
今日唐妩没有梳妆,乌黑亮丽的头发正垂垂地搭在肩膀上,她故意将一侧的发丝拢于耳后,露出些痕迹来,柔声道:“不然姐姐把这事,放到殿下面前去说吧,也好让殿下来评评理,看看妾冤是不冤?”
唐妩细白的脖颈之上,尽是细细密密的红痕。
叫人一看,就能想到那男人笔直高挺的鼻梁抵在她下颔痴迷柔情的模样,那种模样,是安茹儿从未见过的。
安茹儿感受到双眼的刺痛,她不禁朝后退了一步,有些崩溃地嘶吼道:“你就是个狐媚子!”
在一旁的佩儿连忙扶住了安茹儿的身子,对着唐妩道:“侧妃真是好本事,奴婢就是不知,殿下若是见过了侧妃这幅不敬主母嚣张模样,会如何想!”
“姐姐想与殿下说,说便是了。只是……殿下是信妾的,还是信姐姐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唐妩缓了缓,又继续道:“姐姐辱我清白,我还有一万个委屈呢。”
说完,唐妩就冲外头唤了人。
不一会儿,杨嬷嬷就站在了门口,虽然端的是恭恭敬敬的姿态,但脸色可是板的死死的。
这送客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安茹儿咬着后槽牙,道了一句“好,当真是极好。”就气冲冲地出了院子。
她回道皎月堂坐下后,抿了一口茶,才让刚刚脑袋里涌上去的血液,缓缓流了回去。她真真是只要再听她多说一句,会要晕厥过去了。
她攥了攥拳,对一旁的佩儿道:“你叫那杂戏班子的人,从喜桐院尽快撤回来了,还有,从即日起。咱们院再不要和喜桐院有任何瓜葛,每月的例银你都叫陆嬷嬷亲自送过去!”
“王妃万万不可!那喜桐院的如今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王妃若是任由她这般独宠下去,她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蹬鼻子上脸的事来!”佩尔立即道。
一听这话,安茹儿反而一笑。
现下这般状况,她可不就是在等着唐妩蹬鼻子上脸吗!
她越是骄横跋扈,就越是对她有利……
下月月初,便是程老妇人六十岁的寿宴,那日她定会收到邀请。程老夫人对程煜给予了厚望,若是叫老太太知晓了此事,有些事……就根本不必由她出手了。
程国公府
“诶呦,夫人,你可快歇息吧,您这点灯熬油地给老太太做寿礼,若是叫国公爷知晓,定是要发火的。”春瑶道。
“怕甚!我都算好了时间,他今日要去参加了英国公的寿宴,根本就回不来。”林芙头都没抬一下,继续穿着线道。
可这话音才落地,春瑶就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敢出声,连忙用拳头怼了怼林芙。
“春瑶,你这是做甚!”
林芙皱眉抬头,刚欲斥责,就被倚靠在门框上,对着她勾唇笑的程衍之吓地瞳孔回缩。
程衍之是程家的嫡长子,当年可谓是京城里顶顶有名的风流人物。见了程家大公子挪不动步子的贵女比比皆是,可偏偏他就相中了林家的长女林芙。这样的郎才女貌,按说是无比登对且招人羡慕的,可林芙当年就是瞧不上他。
瞧不上他在勾栏瓦舍里与人吃酒,瞧不上他在温柔乡里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
可程衍之多会给自己往脸上贴金啊。
他说与他吃酒的都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士!他们喝酒就是喝酒,绝不会像京中纨绔子弟那般寻欢作乐,夜夜不归。
记得在林芙订亲的前夕。
他找了机会将林芙堵在了墙头,非要亲她一口。林芙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让他立即从她眼前消失,赶紧去找他那些红颜知己才好。
可程衍之怎会气馁呢,他挨了巴掌,但仍是顶着半张带着红印的脸对着林芙说:“我来堵你,亲你一口,就是她们教我的。”
林芙气极,又要给他一巴掌。
可程衍之却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不管林芙如何反抗,他都死死地给她摁在墙角里,然后一字一句道:“林芙,今日偷了你的香,这辈子我都疼着你,从此以后,勾栏瓦舍我再去,就让我死在战场上。”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是他提亲那日说的。
没脸没皮才能娶媳妇,这是他新婚之夜那日说的。
林芙十六岁嫁于他,如今已是三十有三,就连她自己都不信,这表里不一的登徒子,居然真的疼了自己十余年……
他身着玄色的长锦袍,腰间配着一块儿玉佩,乍一看上去绝对是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可若是细品他周身上的气质,就知道他还是个习武之人。
举手投足,都是威风凛凛的。
程衍之大步流星地走到林芙身边去,冷着嗓子道:“如此轻车熟路,看来夫人阴奉阳违之事,是没少做吧。”
“你……你不是去英国公府吗?”林芙脸色微红,确实有了一丝被抓包的羞耻感。
程衍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将她手中的寿服扔到了一旁,揉了揉眉心,缓声道:“芙儿,你要给母亲做寿礼,我理解,可你这身子是万万受不得累的,你可知晓?”
林芙知道这男人向来什么事都依着自己,唯独在她这事上格外强势,甚至绝不退让。她知道她再执着下去定免不了要一番争吵,于是便退了一步,认认真真地道:“我知晓了。”
林芙见他眉头还皱着,就伸手替他抚了抚,然后换了话题道:“你说煜哥儿这孩子究竟要做甚,这老太太的寿宴都要到了,也不见他有个人影,你说会不会,真被茹儿给说中了……”
“煜哥儿大了,做事自然有自己的分寸,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别人不信他,你这做娘的,怎么也该站在他那头才是。”刚说完这话,程衍之就顿住了。
已说到肚子里的孩子,这屋里的温度都似冷却了一般。
大约是去年的秋末的时候,林芙又有了身孕,可她身子实在是不好,那孩子在还未到四个月的时候就小产了。
程家大房的这几个孩子,除了煜哥儿平安长大了,其余的都成了程衍之和林芙心口的伤疤,好在程安的病情稳定住了,不然……林芙这身子怕是要彻底垮了。
程衍之看着她煞白的唇色,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
“芙儿,这辈子,我有你,有煜哥儿和安安就够了。以后的避子汤,我来喝,行吗?”程衍之心里明白,其实上个孩子没留住,也算不得是个坏事。
就照她这身子,哪有力气再去鬼门关走一遭?
林芙抬头看他,她看着这个被岁月优待的男人,心里不禁微微抽疼。她记得他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比之现在,也就是在眼角多了一丝皱纹罢了。
他就这么守着一个病怏怏的自己,倒是亏了……
程衍低头凝视着她,算了算大夫给说的日子,到今日,已经过去月余了。思忖之间,他搂着林芙的手越发紧了,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都是老夫老妻,程衍的脑子里想些什么,林芙自然懂。她黯然伤神了几个月,又拒了他许多次,再这么下去,恐怕也会让他也跟着伤了心。
林芙想了想,便轻轻地靠在了他怀里。
……
翌日一早,林绣刚好带着林芙需要的金丝彩线前来,却不想,竟碰上了赖在林芙身边迟迟还不肯走的程国公。
她刚站到门口,就听到他低沉悦耳的笑声,和林芙的不耐烦的催赶声。
林绣攥紧了拳,甚至感觉胸口还有些上不来气。
这时,一旁的春瑶笑道:“夫人一会儿进去了,可千万得装作没听见。”林芙脸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春瑶的话让她回了神,林绣立即回笑道:“知道啦,姐姐那张脸皮呀,可是比纱还要再薄一些,我若是戳破了,她怕是一下午都要当哑巴了。”
春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还是夫人最是了解主子。”
“春瑶,这线你先拿着,我过会儿再来找姐姐。”林绣道。
春瑶还未接过来,就见程衍之恰好推门而出。
四目相对,林绣连忙低了头,“国公爷。”
程衍之颔首“嗯”了一声,抬脚就跨出了院子。
程国公除了对林芙像换了一个样子以外,其余对谁都是这幅模样,所以在林绣失神的时候,春瑶在一旁丝毫不当回事地道:“国公爷都走了,夫人还不进去吗?”
林绣连忙抬起头,笑着道了一声进。
林绣刚掀开珠帘,就看到林芙又在绣着程老夫人的寿服,她连忙将金丝彩线递了过去,柔声道:“姐姐要的就是这个吧。”
林芙一把接过,支支吾吾地把那句“妹妹你何时来的?”吞了下去。
换成了:“我这又个凤尾总是绣不好,你可教教我?”
林绣点点头,一把接过,三下两下就给绣好了。
林芙看着林绣这做工,不禁感叹:“妹妹给安家守寡也够久了,总不能守一辈子吧,难道你家婆母还不放你?”
被林芙这样一点,林绣也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她搓了搓衣角道:“其实这个年节,婆母就给我了放妻书。”
林芙一听,不禁笑出了声,然后佯装怒道:“这天大的好事,你怎么才与我说!”
林绣轻咳了一声,“姐姐,过了三十才拿到放妻书,又有何意义?这……又怎算得上是好事呢?”
“你背后有林家,有茹儿,即便是你不肯再找,自己也能当一府的大太太,怎么不算好事?”林芙道。
其实林芙这话是实打实的。京中这些大娘子时常会一起去喝个茶,可话里话外都在抱怨自己手上的事多,不是说这家里内院的妾室一茬接着一茬看着眼烦,就是上有公婆需要孝敬,下有子女也不省心。
李家的大夫人就曾说过,她说京城这帮贵女,她最羡慕的就属林芙,其次就属林绣。
一开始听这话,大家还都纳闷,说林芙过的好,她们也就认了,毕竟程国公这些年的做派,他们都看在眼里,可羡慕林绣算怎么回事,她一个寡妇,哪里值得羡慕?
但李家太太却说,“林绣命好,有个疼她的姐姐,还有个当了王妃的女儿,安家再横行霸道,放人也是迟早的事,等日后放妻书拿到手,林绣便可自己立院子,今后岂不是逍遥自在?”
众人碍于礼教纷纷摇头,不敢应和,但心里吧唧吧唧嘴,都不是滋味。
兴许,她们过的还真不如寡妇。
又过了几个时辰,在一同用过午膳后,林芙悄声道:“绣绣,不然我叫国公爷给你在军营里物色一个?”林芙也是嫁了人才发觉,那些在战场奋勇杀敌的儿郎,有时候疼起媳妇儿来,简直叫人脸红,绝不比那些走科举之路的公子哥差。
况且,林绣这年纪,和寡妇这身份,也只有嫁个不在礼教的条框下活着的人,才会幸福。
可林绣一听,立马撂了筷子,红着脸道:“姐姐再说,便立即吧彩线还我!”
林芙以为她是害羞,立马捂住嘴,冲她弯了弯眼角。
程老妇人的寿宴在即,安茹儿自然受了邀,可出席这种场面,郢王若是不与她一同前去,别人就是敬她颜面,只怕心里也会装了嘲讽。
由于郢王从不登皎月堂的门,所以安茹儿只能在喜桐院附近等人。
她来回踱步,忽地一阵风吹过,冷地她拢了拢衣裳,她心想,这老太太的寿宴,她绝不能只身前去。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安茹儿果然看到郢王的人影。
她从桂花树后上前一步,轻声道:“殿下。”
郢王皱眉,低声“嗯”了一声,然后挑着眉淡声问道:“有何事?”
“过些日子便是程老夫人的寿宴,妾身这刚受到请帖,便想着来请示殿下……”
安茹儿话还没说完,就见落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郢王身侧,“殿下,不好了,夫人说她忽然肚子疼地厉害。”
郢王一听,便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再无暇顾及站在一旁话还未说完的安茹儿,就大步流星地推开了喜桐院的们。
可他一进门,就望见那个说肚子疼的不行的人,手里拿着个话本子,正在往嘴里塞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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