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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章 汉匈一桩往事


  五十骑,出支就塞。轻装简从,三日便至宿虏塞。

  这还是绕路了,为了绕过沿途烽遂的眼线,奔走在游骑斥候的游骑线外。

  宿虏塞,出朔方高阙关西北,一座本应写满荣耀的城池,只可惜天不随人愿。

  元丰六年(前105年),武帝在位的第六个年号的最后一年。匈奴乌维单于死,其子儿单于乌师庐继位。

  那时的边关,不像现在的边关。即便有资惠匈奴之人,也只是小打小闹,不会有边地高官,大张旗鼓的与匈奴互市。

  匈奴人的冬天,尤为难过。大批的牛羊,无处互市。

  吕布问过张俭:“匈奴人为何不与西域诸国互市。”

  张俭对西域的理解,超过吕布的想象:“西域以天山分南北。天山以北,水草丰美,宜游牧。天山以南,气候干燥多荒漠,宜定居。”

  “乌孙、车师与匈奴相接,都是游牧强国,也有大批的牛羊待市。”

  “想要与天山以南诸国互市,要越过乌孙、车师,两个西域强国,难比登天。”

  “更何况,东南还有羌氐游牧。”

  其年冬,匈奴遇大雪,匈奴牛羊多饥寒死。儿单于乌师庐也不是檀石槐这等明主。

  鲜卑人不会捕鱼,檀石槐听说倭国(不是隔壁岛国,而是东北部的扶余)善捕鱼,便东征倭国俘虏的千家置酒泉捕鱼。

  儿单于其性格喜怒无常,好杀人。时,匈奴部众不安。

  左大都尉欲杀儿单于詹师庐以降汉朝。汉朝遣公孙敖在塞外筑受降城,驻兵以接应左大都尉。

  两年后的太初三年,汉遣赵破奴率两万余骑兵出朔方郡,至浚稽山接迎左大都尉。

  不料事泄,左大都尉为儿单于乌师庐所杀。儿单于乌师庐立即发兵八万,攻击赵破奴。可怜的赵破奴,至距受降城不远的地方,身陷重围。

  被俘之时也是诡异,居然是在出营找水的路上。两万汉骑,不是不能战。但主帅被俘,恐被降罪,居然全部投降。

  还搭上了元狩二年降汉的匈奴缑王与浑邪王这对甥舅。

  儿单于残暴。二人之惨死,是可以预见的。

  读《汉书》,每每至此,吕布都是义愤填膺。武帝时,汉正强势。兵器、军械,远胜匈奴。

  给他两万骑,冲他儿单于八万骑兵,凯旋而归。

  向后翻,看看贰师将军李广利攻大宛所作所为,前后四年,近二十万兵。这赵破奴攻楼兰,活捉楼兰王,仅仅用了七百骑,也是一良将了。

  只是,这重围之下,身为主帅亲自出去找水。

  总觉得他是趁机开溜。

  可以说,这赵破奴,一手将这本应写满荣耀的受降城,变成了笑话。

  孤城深入塞外,其后在汉匈之间几度易手。

  如今这受降城,叫做宿虏塞。在亭障烽燧连成的一条烽燧线上,是光禄城上最重要的一座鄣塞。

  吕布之所以知道,军粮经由各亭障烽燧,由宿虏塞出鲜卑地。

  因为他上一世,为一鄣之尉时,便是这宿虏鄣尉。

  又有谁能想得到,五原郡的粮车,西北行至朔方郡,经由这里出塞?

  十里一燧的戍卒,恐怕还认为这是他们朔方的粮车。

  不至宿虏塞,难窥其全貌。

  因为他不似其他鄣塞一般建在高处,而是在一处洼地。

  这里远不如支就塞那般水草丰美,更别说阴山之内了。少水决定了,身在低洼之地,也无掘水灌城之险。

  长城之外多荒漠,宿虏塞又不靠近水源,没有渔猎之利,吏卒生活要比头曼、呼河、支就这些鄣塞还要艰苦一些。

  汉军粮车,还有许久方至。皇甫嵩的兵马,也未至宿虏。

  吕布看着低洼处的宿虏塞,忽然想把它打下来。

  当然这只是想想,这可不是攻城略地,攻下来,也不能来这宿虏塞当鄣尉。

  即便是王甫上书,被指派为五原中部都尉,这宿虏塞也不在辖地。

  ……

  皇甫义真在路上。

  大病未愈的魏越没有跟随,而是留在北地养伤,有美相伴,悠哉悠哉。

  皇甫嵩带兵不多,仅有千骑。本想伏击这出塞的运粮车,没想到向导一指远方孤城:“那就是宿虏塞。”

  虽然早就知道,塞外沃野,无遮无掩。却也没想到,这宿虏塞左右,十里一燧,一个死角都没有。

  千人之军,必暴露无疑。

  然,吕布仅有一帛书信,讲得是报国之志,毫无战略部署。皇甫嵩眉头深锁,决定按兵不动,静待粮车。

  粮车至,突骑截粮。截得成便截,截不成便烧。

  ……

  郎伯当比吕布、皇甫嵩到得还要早,就在紧靠着宿虏塞的大墩燧中。燧火台又称烟墩,朔方边军习惯这么叫。

  大墩燧因燧火台粗壮得名,匹孤就在这大墩燧中,一直在燧火台上的草棚中,俯览塞外。

  眼望着吕布,五十骑策马宿虏塞截粮,眉头紧锁。

  虽然早就想到,吕布会来。

  却也惊讶吕布消息之灵通,宿虏塞朔方郡辖地,这些年来从未被怀疑过。吕布这消息,究竟是从哪来的?

  自从吕布出现在宿虏塞那里,郎伯当便从未下过烽燧。

  眼见着吕布远走捕猎,与日迹的燧卒、游骑斥候多有往来。郎伯当有些看不懂了,难道吕布要发动这一线边军势力?

  隐约的觉得不会,一烽一燧,至多三五人。十燧百里,也便三五十人。除非每个烽燧都有个吕奉先。

  交割的日子近了,陈促略有担忧的问郎伯当:“这吕布到底要干嘛?”

  “派人去探,四下打探,我猜他还有强援。”

  说罢,郎伯当自己摆了摆手,都定了自己的观点。

  “派人通知置鞬落罗,汉地有伏军,帅军深入汉地接收粮草。马匹、牛羊暂缓交割。”

  陈促派人传令,一路上,瞒过了吕布的眼睛。却没有瞒过远处的皇甫嵩,皇甫嵩早见到了吕布这五十骑。

  眼见大墩燧单骑而出,躲这五十骑北上,当机立断。

  那五十骑塞外游骑,便是吕布。

  “想不到那吕奉先,仅带五十骑助战。”

  皇甫嵩叹息一声:“他这是料定本官必来啊!”

  “要不要参详定策,通知吕鄣尉?”

  凉州名士阎忠,正在皇甫嵩军中,问起皇甫嵩。

  “太易暴露。我看这北上这人,是去通知鲜卑调兵了。大批牛羊正待互市,必是集结一处,且不会太远。”

  皇甫嵩眉头轻蹙,对阎忠说道:“你我北上,直击敌后。待他大军南下接收军粮,便突袭杀他马匹牛羊,后择一险要之处设伏,再烧军粮。”

  “那吕鄣尉?”

  阎忠眉头轻蹙,有些担心吕布。

  “他敢五十骑来,必能全身而退。”

  皇甫嵩饶有深意的看着吕布那五十骑的方向:“若此役死,也是为国尽忠,本官亲自为他马革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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