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 厉害
那个身毒人抬手指了指外面,白淼奔出屋子,遍寻不获,厉声道:“在哪里?!”
她发丝散乱,形如鬼魅般的样子几乎让那个身毒人魂飞魄散,忙不迭的往外跑去,直奔海滩。
白淼紧随其后,只见身毒人径直跑到浅水处,双手在浅滩里摸索,不多时便扯出一个人来。
准确的说,那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因为自肩膀以上的部分,都没有了,脖子根部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血已流干,呈现出一种颓败又滑腻的灰白色。
她竟然想要作呕,她竟然想要作呕!那是她的弗哥哥,无论何时都温雅和煦,爱洁如命的谦谦君子……如今就成了这样令人作呕的尸体?
那样的反差,忽然令她想笑,拿个这样的东西来糊弄她?竟然拿这样的东西来污蔑她的赵弗!
白淼看着那具尸体,双目赤红,咧开嘴巴,做出一个嘲笑似的表情,却一眼瞥见那尸体腰间挂着的一个物件一只长约十寸的白玉小笛。
那支笛子,在船只航行在无边海面上的无数个夜晚,都曾经奏出令她愉悦的小曲儿。
身毒人看她不怒反笑,双手一松,任由尸体跌在水里,便一步步往后退去。
白淼此刻已是心神俱裂,顾不上理他,只是走上前,伸手一扯,那支笛子便到了手中。竟是这么的凉啊。这种白玉,沾染了人的体温,是可以触手生温的……可是如今却这么凉。
刚才强行运气的,伤了心脉,此刻终于撑不住,她紧紧握着那只笛子,俯下身,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溅到水面,开成一朵凄艳的花。
她怔怔的,好似一个尚在梦中的孩儿,有些茫然的抬头。
海面一直延伸到穷尽她的视线都看不到广袤天地中去,她不知道海尽头到底是什么,可是她知道,这个天地间,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赵弗这样一个温良如玉又心怀天下的赵弗,一个除了母亲之外,对她最好的赵弗。
绵延又阴沉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她一个人,如同母亲横死那一个雨夜。
“弗哥哥。”她坐在寒彻入骨的海水里,抱着无头的尸身,嚎啕大哭。
五十艘战船同时从港口出发返国,这一次,迎接他的是一场更大的庆典。或许,还有曾经落败的执政官的位置。
“元帅。”侍从格奈匆匆进入舱室,连日的疲惫也掩不住脸上的雀跃:“他们被击沉了!”
“嗯。”他点点头,虽然叛军在部署之下被全歼,但这份喜悦毕竟来得不如伊利帕战役的胜利那么强烈。
在别人看来,他也只是漫不经心的而已表示知道了。
或许当胜利成为常态,也就习以为常了,因为没什么再可以打动他。
科尔内利乌斯家族代出名将而刚满三十岁的夜展堂,有可能会因为这次凯旋,再次被提名为执政官的候选者,从而成为罗马帝国院最年轻的当权者之一。
“还有什么事?”他要起身沐浴,见格奈还站在那里,不由得皱眉。
“呃,元帅,叛军已经全部歼灭,活捉了奥鲁斯。”
夜展堂挥了一下手,似乎要将格奈赶出去的样子:“我说过,将他们全部处死。”
“全部?”
“哦,不。”夜展堂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说道:“全部似乎太多了,那么”他摘了一颗樱桃放入口中:“奥鲁斯和几个高级将领就不必处死了,把他们钉上十字架,送回罗马。”
那还不如直接处死来得痛快,格奈暗自摇头。
这位面容冷峻,对帝国前途满怀热情的元帅极度痛恨背叛,曾在二十四岁时,命令将在罗马城煽动的投敌者钉死在十字架上,从此更以卓越的领导才能和铁腕的对外策略赢得了激进派的支持,并在军团建立了独一无二的威信。
这次曾经一起在院里学习的奥鲁斯和其他几个将领的叛乱,一定是令他十分恼怒的。所以身边的人在这次航程中,都不敢轻易惹恼他,生怕会被冷不防的劈上一剑。
“是。”格奈在他隐隐的不快下肃然道,然而却并未有离去的意思。
“还有事要说?”
“是的。”格奈想了一下:“我们打捞叛军的时候,找到一个非常奇怪的女人。”
夜展堂嘴角微微扬起,轻蔑之情溢于言表。这样的时刻,奥鲁斯居然还在战船上藏着女人。
追求奢侈的罗马风气带到他面前,失败便是意料中的事情。
“他不像埃及人,也不像希腊人,又不像波斯人……”
“那她是哪里人?”夜展堂打断他。
“……不知道。”
夜展堂面无表情,却已经开始思考这个侍从的未来。回去或许可以要把他发配去马厩,大概闻到那股冲进鼻子的臭味,就不会这么多废话了。
“啊?呀呀”
船舱外一阵惊呼声终于成功将夜展堂引出舒适的船舱,人群见到他的到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而最前面那排卫兵,扛着盾牌,立在原地,显然还未对来人发动进攻。
“一群蠢货。”夜展堂万年不变的表情,也掩饰不了他的不耐烦,在看到船尾那个瘦削矮小的身影时,更加不可抑制。
“你,上去把他踹到海里,喂鱼。”夜展堂抬了抬下巴,向靠自己最近的士兵示意。
“遵命。”那个士兵无奈,只好放下盾牌,除去重甲,蹑手蹑脚爬上高高翘起的船尾。
黑衣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从面容到身体都裹在一袭长袍里。
在地中海的星空下,她双眸闪亮,和背景上的星星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有些像神庙中年代久远的壁画,看上去模糊又诡秘。
“我们在击沉奥鲁斯主舰时,这个女人从仓库里跳了出来,杀了我们两个士兵,试图抢夺小船逃走。”格奈在他身后说道。
这么娇小的个子,居然杀死了他的两名士兵?夜展堂有些不悦,同时也意识到,派那个士兵单独上去,或许是个错误。
当士兵伸出手试图捉住那个人时,夜展堂便证明了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那个魁梧健壮的小伙子被扭住了手腕,接着在场的人都听到一声极为干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于是可怜的小士兵便被她一脚踹下船去。
“我不是你们任何一方的人。”那个人开口了,声音虽然低沉,却显得很单薄,他的发音有些奇异,像是含着一块木片压着了舌头,使舌尖无法卷曲:“我只希望可以安全离开。”
夜展堂并不理会他,转身向身边的人说道:“弓箭。”
他酷爱狩猎,因此箭法一向沉稳精准,当箭尖划破空气,呼啸而去,黑袍人仍是伫立不动。
事实上,要在狭窄的船尾避开来势汹汹的一箭,他只能飞上天去。
“叮”,一声很轻的撞击声过后,黑袍人已经三两下跃下船尾,向甲板扑了过来,宽大的袖子在扬起,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放箭的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一百种对方躲藏的方法,得到的答案都是非死即伤。
但唯一的一种被他否定的可能性,却在此刻发生那个瘦小的黑衣人,的确是飞了过来,如同一只轻灵又矫健的黑鹰。
而那纤细的手上,也多了一条柔韧又闪亮丝绸,幽幽泛着银辉,像抓了一条月光在手上。
那是什么武器?夜展堂还拿着弓,只是一滞,那条挥舞着的月光边已经闪到眼前,冰冷的刀锋抵在他肩上:“在我安全上岸之前,叫他们都退开。”
“你不是要离开吗?那么我现在给你一条小船。”夜展堂定了定神,企图浇灭他隐隐的怒意。
“我现在已经不信了。”黑袍人瘦小的身躯闪到他身后,贴着夜展堂的耳边轻轻说着,末了不忘补充一句:“不要再轻举妄动。进舱,然后在最近的地方靠岸。”
黑袍人说话间,一股带着苦涩的清香从口齿间溢出,像杏仁,又像青草。
夜展堂吸了口气,微微侧了头,对上黑袍人星星一般的眼睛:“把剑拿远一点,不然割到我的脖子,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最后说一次,进舱。”黑袍人略略提高嗓门,原本清亮单薄的声线暴露无遗。
原来是在刻意压制,夜展堂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但刚才的所见使他并不怀疑黑袍人的攻击能力,所以还是选择暂时妥协,随她走进了舱室。
砰的一下,黑衣人重重的将门踢上,随后用剑指了指软榻,示意他坐到那里去:“你不要动。”
说完扫了一眼桌上还未来得及享用的晚餐,眼中发出些许光彩来她看上去十分饿的样子。
夜展堂忽然很想把她的面纱扯下来一睹芳容,但碍于那柄比闪电还快的剑,只好作罢。
“你随意。”他背着手,朝桌上的食物怒了努嘴,气定神闲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被劫持的人质。
她似乎犹豫了着,摘下了面纱,但一只手依旧握着剑,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面包。
夜展堂从没见过容貌如此贫乏的女人,五官的轮廓圆润得几近模糊。
对于棱角分明的罗马人来说,这样的面容和北非某些部落的人种倒有些相似,但和其粗犷的气质却又天差地别。
而她的脸色更接近于象牙白,皮肤比罗马女人要细腻,使得整个人在温暖的烛光下看起来有一种瓷器般的剔透。
即使是在饿极时,也没有发出一丝咀嚼的声音,显示出她良好的教养和沉静的性格。
“你一定饿坏了。”夜展堂坐在榻上,手状似不经意的划过柔软的羊毛毯子,去摸索下面的罗马短剑。
她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剑,脸红了一下,说道:“我已经躲在他的船上两天。”说完,看了一眼夜展堂:“所以如果不是你们打起来,我多半已经饿死在底舱了。”
“呵呵,那么说来,我也算救了你。”夜展堂蓝色的鹰眸上下打量着这个身手似乎不错的女人:“既然并非敌人,就有商量或者合作的可能。”
在夜展堂的注视下,她咽下一口面包,剑尖却已经抬起:“所以在你射出那一箭之后,我并没有马上杀了你这就是报答。”
这个女人的逻辑很蛮横,似乎是她手下留情在前,他请她吃面包在后,哪里有颠倒过来的道理?
夜展堂握着刀柄,不置可否,但仍试图最后一次说服她:“我想你似乎搞错了……”
“闭上你的鸟嘴。”
粗鲁的女人。夜展堂皱眉,随即低声道:“罗马城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期望我的鸟嘴在她们身上印下痕迹”
她似乎有些窘迫,沉声道:“不许再说!”
戳到软肋了?夜展堂握着刀柄的手松了一下,她的弱点还真是奇怪竟然对男人无伤大雅的调戏显示出与冷静外表不相称的慌张,实在是有趣。
“别太紧张,我只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而已。”夜展堂转过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大动脉避过剑尖的指向:“你看,我是这么随和的一个雇主所以,你要考虑我的提议吗?”
“没可能。”她的每一次回答总是那么简短。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相信你。”女子埋下头,继续啃着面包。
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她迥异的容貌和身手,想将她捉住,结果都被一一解决掉了,这一个,也不例外。
这时甲板响起一阵哀嚎,惊动了大快朵颐的女子。
她放下面包,贴着门缝往外面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已是一脸厌恶的神色。
“他们只是在处理一些背叛者。”夜展堂看着她手上寒意乍现的剑,一字一顿说道:“你只是个路过的人,没必要为那些人打抱不平吧。”
罗马军团的就是这样分工明确,即使是在统帅被俘的时刻,都可以坚定的履行自己的职责一个小分队正在将叛军将领奥鲁斯钉在十字架上,余下的那些人,就此抛下海去。
这里身处地中海中部,一定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从不杀与我无关的人。”她冷冷说道,随即又恢复那种波澜不惊的神色,仿佛外间的血腥于她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久经沙场的夜展堂自然看得出来,那种淡然,并不是强作出来的。
她端起桌上盛满葡萄酒的金壶,一仰头,狂灌下去。
几滴淡红的葡萄酒顺着她线条柔和的下颌一直流到衣领里去了,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面颊不一会儿便泛出了一丝红润。
夜展堂愕然,这个女人要干什么,这个时候醉去,是太笨还是根本是在轻视他?!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刀柄握在手里,有一种不真切感。他看了看脸色越来越红的女人,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他从七岁就跟随罗马最勇猛的角斗士练习格斗,虽然近年因为统帅的身份,很少和人展开殊死搏斗,但强健的体能和敏捷的反应,使他在近身战的能力上依旧出类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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