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关交易关系的一次讨论
套房有24小时叫餐服务,不嫌麻烦还可以直接让主厨定制餐食。这时候两个人都不提那个虚伪的“我吃不惯外面餐馆里的菜”了,非常挑剔地在菜单里筛选着。
打电话叫餐之后,冯诺一问郑墨阳要了电脑,坐在书桌前开始敲击键盘。
他本人的电脑还在京口自己租的小屋里——开玩笑,出来旅游怎么能背这么重的东西——本来是想让郑墨阳托人带过来的,谁知道大老板觉得麻烦,大手一挥让人送了一台新的过来。冯诺一本能地想推辞,但是想起来未航会给每个员工配备电脑,这说不定这就是从公司库存里挖出来的,顿时心安了许多。
电脑上已经提前装好了各种编译软件,冯诺一在桌子前目不转睛地敲着代码,看起来完全忘了屋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旅馆建在凉溪有名的景点旁边,落地窗望出去就是湖光山色。为了方便客人欣赏美景,在窗户旁边特地放了卧榻和摇椅。时值傍晚,辉煌的夕阳照得湖心岛美不胜收,郑墨阳却没有在窗边驻足的打算。
他在沙发上随意地坐下,伸直长腿,胳膊支着耳侧,目光落在前方专注工作的人身上。
这目光如有实质,冯诺一码着码着就觉得脊背发麻,扭过脑袋警惕地瞧了瞧。两人的眼神对撞了一下,他质问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郑墨阳保持着观察的姿势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说:“还没见过你工作的样子,觉得很新鲜。”
大老板的爱好总是很奇怪,冯诺一决定不再搭理对方,反正看上去,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唱的挺开心。
晚餐送到之后,郑墨阳把餐点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在吃饭的同时也能欣赏日落。
香味让冯诺一中断了手里的活,敏锐地循着气味窜过来。他坐在郑墨阳对面,余光刚好能看到沉入湖面的夕阳,于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称赞:“郑先生真是个有情调的人。”
郑墨阳笑了笑,给他递上餐巾纸:“毕竟算起来,你因为我错过了一次日落。”
能把那场乌龙事件说这么浪漫也是没谁了,冯诺一啧啧感叹——撩完了又不负责,业务熟练至此,首都gay圈肯定被杀的血流成河。
“你在做页面吗?”郑墨阳问。
冯诺一咀嚼着牛肉,被鲜嫩的肉质感动到觉得对方的声音是种打扰,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接的活吗?”
这个回答就有点长了,他不得不带着一丝留恋把肉咽下去,遗憾地放下手里的叉子,开口解释:“不是,是我自己想做一个匿名网站。”
冯诺一显然不是闲着无聊会做网站的类型,郑墨阳接着问:“跟重置年有关?”
“嗯,”冯诺一用对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你说过,收到邮件的可能不止你一个人,所以我想能不能找个方法测试一下。然后如果发现有其他人,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冯诺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显然是喜欢上了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方式:“这年头,如果碰到不明白的事,或者让你觉得奇怪的事,一般人会做什么呢?”
郑墨阳微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回答:“除了问身边的亲友,就是上网搜索了吧。”
冯诺一轻快地打了声响指:“所以我想做个网站,把收到邮件的人筛选出来。”
郑墨阳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放下手里的餐具专注地看着他。
冯诺一想了想,还是实物展示比较清晰易懂,于是跑过去把电脑抱了过来:“如果你是收到了邮件的人,这么奇怪的事,肯定很迷惑吧。那有一定可能性,你会去上网查查重置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前有没有人遇到过。那么,这时候你会怎么查呢?”
一场好好的对话弄得像有奖竞答,不过郑墨阳还是很配合地回答:“点开网页,搜索关键词,比如‘重置年’。”
“没错,”他在搜索框里敲下这三个字,然后把屏幕转给郑墨阳看,“有六万条结果,但基本上都是含有这三个字但是不相关的,比如‘软件的重置系统如何每年重置一次’,或者有小说的名字叫‘重置年’。嗯,六万条也太多了,有点看不过来,这时候该怎么办呢?”
“在关键词上加引号,或者再加上新的关键词。”
冯诺一满意地点点头:“是的,因为邮件里提到重置年的时候,一般都是和‘项目’同时出现的,在‘重置年’后面加上‘项目’。”
他敲下回车键,然后把结果递给郑墨阳看:“现在只剩下14条了。”
郑墨阳点点头:“如果网站的名字里有‘重置年项目’,按这个关键词组合搜索的人就能在第一页最上面的位置找到它。”
“到了这一步,真收到邮件的人,一定会点进去看的,”冯诺一说,“为了保证访客一定是被选中的人,我把注册条件设置成了一个必答问题,需要用户输入邮件预告里出现过的时间和地点。有新的邮件了,我会再更新数据。如果答案正确,他就能在网站上发匿名贴和其他用户交流。虽然不一定每个收到邮件的人都会上网搜索,但至少这样能比较精确地找到这批人。”
“如果他们不愿意和我们交流,或者交流的时候给了假信息呢?”
“哇,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不是先搞清楚重置年是什么东西比较重要吗?这时候还藏着掖着?”冯诺一说,“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人想骗人,顺着他的ip地址查,以郑先生的资源,总能找到点线索。除非对方用的是代理ip,不过民间也没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人吧。”
郑墨阳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点了点头说:“看来我需要给你发点工资。”
“当成我的房钱吧,毕竟白吃白住那么久,”冯诺一把电脑抱回到膝盖上,好像是怕对方觉得亏待了自己,又补充说,“这网站我就套了个模板,随便弄的,也不麻烦。”
郑墨阳当然不会对一个不一定起作用的网站的美观性有要求,只是很绅士地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冯诺一把电脑搁在最近的沙发上,又开始闷头认真吃饭。可能是真的饿了,吃的有点急,鼓鼓的两腮像只花栗鼠,让人很想戳一戳。
郑墨阳一边欣赏一边说:“你以前应该是个很好的员工。”
“那可不是,”冯诺一很没形象地边吃边回答,“都差点死在工作岗位上了,多有奉献精神,”
“现在还会怀念做程序员的时候吗?”
“唔……”冯诺一认真地想了想,“不会。我其实也不是什么编程天才,就是学的比别人早而已。而且我不是创新型人才,比较擅长套用现有的框架解决问题,所以这一行没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我爸妈说的好像我不读博有多可惜一样,但专业课成绩好和会搞科研是两码事。”
“他们可能不明白理科生的文学梦想。”
“理科生有文学梦的人多得是啊,”冯诺一说,“很多推理和科幻作家都是理工科出身,我们系教python公选课的教授还写诗呢,不但写,还非得在每节课下课之前朗诵给全阶梯教室的学生听,尴尬死了。”
天才有怪癖是挺平常的事,所以郑墨阳倒没有质疑消息的真实性,只是问:“写得好吗?”
“除了格律是对的,其他一无是处,”冯诺一冷酷地评价,“人家15岁自学微积分,可见智商也不是万能的。”
郑墨阳似乎没在意这个残忍的论断,他还是专注地看着冯诺一的眼睛。夕阳西下,暗黄色的光影投射在瞳孔里,随着眼波流转,璀璨而灵动。
冯诺一在这种注视下节节败退,觉得自己有必要逃离这片危险之地。他抱着电脑站起来,朝桌子那边示意了一下:“我还没做完呢。”
郑墨阳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忽然笑了笑,用很认真的语气问他:“你打算这么晾我一夜?”
这话听着怎么自己像个渣男一样,冯诺一咬着下唇想,这种相处模式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们不是还没签合同的包养关系吗?
“郑先生,”冯诺一小心地确认,“你是想包养我是吧?”
“怎么了?”
“你这样……”冯诺一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虚虚地用手指圈了圈郑墨阳,“不是很容易让我误会吗?”
他有点好奇,他的前任们到底是怎么能抵挡住这种攻势不动心的呢?毕竟郑墨阳追求的是随时可以了断的简单关系,如果小情人要认真追求爱情了,到时候想甩不是很麻烦吗?
他这么问郑墨阳,对方只是很简单地回答:“我之前也没有这样对其他人,只有你。”
这回答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冯诺一感觉到理智已经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他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然后义正言辞地对郑墨阳说:“麻烦郑先生以后少说这样的话,真的不合适。”
郑墨阳挑了挑眉:“包养关系就不能好好说话,就不能相互欣赏了吗?”
冯诺一感觉脑子短路了,这跟他看过的版本完全不一样啊。“我得打醒自己,”冯诺一说,“你再告诉我一遍,包养的精髓在哪?”
郑墨阳因为这个要求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说:“我没有付出感情的义务,也不需要保持忠诚,并且我有权随时终止这段关系。”
对啊,这才正常。包养本来就是不平等协议,这一点需要随时牢记。
“啊……”冯诺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像古代那些才子和名妓,一个才子可以有很多个红颜知己,他们跟红颜知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挺温柔挺善解人意的,但是不会娶她们,是这种感觉吗?”
天哪,他为什么老把自己代入各种姑娘的角色。
郑墨阳似乎被这个比喻弄得哭笑不得,他仔细对比了一下,澄清道:“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才子不一定是恩客,很多才子甚至是靠红颜知己养着的。”
这确实关系到金主的尊严,所以冯诺一点头表示了解:“明白了,现在是你给我钱,所以这一点不一样。”
“其次,那些女人是可以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的。”郑墨阳慢慢走近,直到两人的亲密程度严重突破了社交距离。他伸手捏住冯诺一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但是你不可以,”他说,语气很平淡但有种莫名的威慑力,“跟了我就不能碰别人,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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