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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平江府


  平江府近海,又有运河通向南北,异常繁华,金陵落雪,平江府也冷得厉害,却比金陵热闹许多。

  寒气逼人,渡口的力夫却早已出了一身热汗,气喘吁吁扛着包袋,脸上没有疲惫只有欣喜。

  扛一麻袋便是一文钱,劳作一日便能赚上一两百文,家中婆娘孩子新年也能换上一袭新袍。

  船只拥挤之间,早有兵丁出来维护秩序,言行之间毫不客气,不管船上挂着哪位大人的牌子,都是照赶不误。

  一视同仁自然是好,可却有不少人不满。他们习惯被伺候,伸出手指着兵丁骂道:“我乃......还不速速让行。”

  这话一出口,兵丁还不曾说话,周围看热闹的船已然哄笑出声。如今已是寒冬,寻常商户早早归家,如今还在江海之上航行的船只都有着其他目的,哪个船只背后没点势力,却都聪明地不曾开口。

  谁曾想却碰到这样一个愣头青,大摇大摆说出名姓,若被御史听到少不得参上一本,官员也得遭训斥。

  说话的人听到笑声,心中发慌,却撑着不后退。

  下人不懂事,船上的主家却分得清轻重,当即吩咐贴身丫鬟:“快去让刘管家回来,别再说话。”

  “是,姑娘。”身着茜色对襟棉袄的丫鬟领命道,莲步挪动到外面,将还在嘴硬的刘管家喊了回去。

  刘管家暗道倒霉,竟然被府上的九姑娘发现,不过他也不怕,一个没出过门的姑娘,对他多有仰仗,怎么也不敢得罪他。

  刘管家认了错,却没什么恭敬,身旁丫鬟明显不满,却被九姑娘拦下:“刘管家事多,先去忙吧。”

  听了这话,刘管家随意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看得丫鬟越发生气:“姑娘!刘管家这副模样,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被称作姑娘的女子盈盈一笑:“我知道。”

  “刘管家深受伯娘信任,我不过族中一个不受宠的熟女,若不是堂姐偶然归家瞧见了我,我怕是出不得门。”赵九娘轻声安抚,却没什么用,丫鬟觉得憋屈,将她撂在这里,气冲冲离开。

  赵九娘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丫鬟离开后就继续缝着荷包,针脚密密,一看便是长做的手艺,荷包精美,最下绣了一角白兰,正是她的名字赵蕙兰,一听便知家中长辈疼爱,盼望着她蕙质兰心,可家中谁曾疼爱过她?

  父亲多病又好色,娘亲本是渔女,却被强占为通房,等她出生时,因是个女儿多有冷待,勉强撑到她三岁便撒手人寰。赵九娘活得艰辛,好在脑子还算聪明,知道亲爹靠不上,她就去仰仗隔房的伯娘。一开始虽然受了不少白眼,可伯娘手里流出来的一点东西也足够她安稳长大。

  及笄后,赵九娘的爹欠了青楼一屁股债,差点将赵九娘卖出去抵债,好在赵九娘警醒连夜跑到了伯娘家中,这才躲过一劫。

  后来她才知道当日登门求助,为她开口说情的人乃是伯娘唯一的亲生女儿,赵静嘉。

  “妹妹名字是什么?”赵静嘉接了人进来,笑意盈盈道:“我早出了门,倒不曾见过妹妹。”

  彼时赵静嘉身后奴仆成群,衣群华美,好一副雍容模样,而赵九娘身形颤抖,衣裙上还有几个补丁。

  赵九娘从不觉得衣裙破旧是件坏事,因为伯娘会怜惜她,送她洗过三两次的衣裙,虽然有些老气,可赵九娘喜欢得紧。

  如今见了赵静嘉,她只觉得补丁那样明显,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听到赵静嘉问话,赵九娘还没说话,就有丫鬟催促,她清了清嗓子:“我,我家中排行第九,没,没有名字。”她爹不曾打死她就算她命大,哪里还会给她取个名字。

  赵静嘉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却不像被逗笑的模样,随后让人扶着赵九娘进去。等见了伯娘,赵九娘终于找回神志,顾不得屋内众多丫鬟,跪倒在伯娘跟前,哭求伯娘救她。

  高氏面色不好,寻常父女之事,她一个外人怎么能插手,她本想着拒之门外,谁知道女儿将人放了进来,如今倒是进退两难。

  “妹妹快起来,这样的事情,族里定然难容。”赵静嘉拿了帕子亲自为赵九娘拭泪,十分爱护,仿佛赵九娘是她的嫡亲妹妹一般,又对高氏开口:“娘,你就帮帮九妹妹吧。”

  听到赵静嘉说话,高氏故作酸气:“你都开口了,我哪能不依。”

  随即便让刘管家过来,包了银子出门,解决此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刘管家就回禀赵九娘的父亲已经走了。

  事情竟然这般简单?赵九娘十分惊讶,甚至忘了哭。

  “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妹妹便在府上陪我可好?”赵静嘉说着话,知道赵九娘不会拒绝。

  和漏风漏雨的小屋相比,赵静嘉的绣楼满足了赵九娘的所有幻想,她心中忐忑不安,却发现赵静嘉待她极好,若不是瞧见过几次赵静嘉看她出神,神色不算太好,赵九娘都要觉得赵静嘉是她的亲姐姐。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赵九娘心中疑问,好在赵静嘉回来后,府上丫鬟时常提起她的事情,渐渐地,赵九娘躲在角落处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高氏管家手段高明,家中庶子庶女不少,却都不如嫡出优秀,赵静嘉是高氏唯一的女儿,及笄后甚至去到汴京的冀国公府,虽不曾觅得勋贵之子,但也挑了个年轻进士,前途无量。

  “可惜啊,姑爷如今调往杭州,虽然都是知县,可江南富庶众人皆知,姑爷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姑爷有前途,怎么姑娘反倒不高兴呢?”丫鬟们听得有趣,忍不住问道。

  原来赵静嘉回家后一直没什么笑脸,赵九娘心中也奇怪,娘家富庶,夫君得力,赵静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远处偷摸说话的丫鬟声音陡然变低,赵九娘只好向前走了走,这才听到声音。

  “姑娘都嫁给姑爷三四年了,膝下依旧没有孩儿啊!”说话的丫鬟叹了又叹,似乎也为赵静嘉难受。

  众丫鬟恍然大悟,赵九娘也是这般,却在转身之际碰到了一脸冷色的赵静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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