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金陵雪
雪飘飘荡荡落下,早已神思不凝的春晓终于在随从们的声音中回神,雪花格外懂事,不曾舞到她的脸上,春晓却依旧觉得冷。
春晓不曾说话,魏修也不在意,带着她转身进到楼船舱房,随意一瞟便觉得简陋,唯有船内女子值得一看。
“过来。”魏修坐好,拍了拍腿,示意春晓过去。
春晓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按着魏修的话挪动脚步,等走到魏修跟前时才停下。
魏修挑了挑眉,看着垂地的披风轻笑,又伸手摘掉,一把将人抱住。
“走得匆忙,倒没给你安排两个丫鬟。”不被丫鬟打扰,魏修自然满意,可没人伺候春晓,他又觉得春晓委屈。
见春晓不说话,魏修的怒意又多了些,刻意道:“看来你也不高兴?”
“不如让我来伺候薛娘子,你觉得怎么样?”说着便上手准备解开春晓身上兔毛袄子。
春晓一惊,脱口而出:“不要!”
拒绝说得太快,竟有些慌张的娇俏。门外站着的向西不自觉动了动脚,又往外走了三步。
“哈哈哈…”魏修听得一笑:“从前都是你伺候我,礼尚往来未尝不可。”
“不…不用了。”春晓反应过来魏修故意逗她,却依旧害怕。
江面无尽,漫漫飞雪,这条船上都是魏修的人,那把锋利的匕首又被魏修丢掉,春晓只觉害怕,她扭紧衣服,生怕魏修在船上乱来。
殊不知越是慌张越勾人,魏修看了又看,到底收回了手。
他自然想要她,可今晚这般折腾,春晓体弱,他更担心春晓伤了身子。
等到了平江府,他定要和春晓温汤观雪,定要把这一年来的忍耐好好告知春晓。
魏修的眼中欲火难收,纵然他收了手,可身体的热度一分不减的传给了春晓,让她心有战战,好在魏修最终起身,嘱咐她早些歇息。不过看着春晓身上衣服到底皱眉:“这衣服赶紧丢掉。”上面的打结方式是秋家特有,魏修一见便知。
秋叔岐曾对‘常吉’的诸多喜爱,魏修想起便觉得膈应。
“好。”春晓赶紧应下,只要能把魏修早点送走,她什么都答应。
魏修轻哼一声离开,才转身便听到关门声音,他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般离开,只有向西听到了魏修的话。
“躲得倒快。”这显然不用回话,向西保持沉默。
春晓躲在门后,再三确认魏修走远后才勉力走到桌边坐下,从佛殿中遇到魏修起,她一直在魏修跟前,强打精神,如今只剩她一人,春晓再也撑不住。
太阳穴不受控制的抖动,春晓却没有抬手力气,无力瘫倒。
惊恐、害怕、后悔、苦涩……百感交集之下,春晓反倒十分清醒。
“这次,到底是失败了啊。”春晓睁开眼,盯着烛火幽幽叹气,直至眼睛生疼也不曾落下一滴泪。
从东桥街离开时,春晓并未觉得自己能逃多久,东桥街的事情她隐约有些怀疑,但又想冒险一试,好在结果不错,只是时间太短。
魏修说得没错,春晓的确有些轻看东桥街别院伺候的人,可她从不曾轻视魏修。
那些伺候的人各有特色,优缺点十分明显,没有一个人是完美。这其实很正常,但魏修曾说过下人都是从冀国公府精挑细选,为何还会有极为致命的弱点。
这样的巧合,春晓怎能不多想。但她依旧要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事实证明,魏修不会出错,可他下面的人却会出错。
春晓在心中重复三次,牢牢记住这句话,魏修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她身边,他总有不在的时候,那就是机会。
逃跑的机会。
什么舍不得,什么认命,这些想法经常出现在春晓脑中,可她的决心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享受过自由的人如何会舍得回到牢笼之中?
又歇息了一会,春晓才起身换衣服,屋内一角已经放着不少衣裙,极尽华美,看着便知道是向西匆匆忙忙找来的东西。
春晓脱掉有些冷硬的兔毛袄子,换上轻柔暖和的长裙,许久不穿女装,春晓依旧熟练。
换好衣服,春晓并没有什么睡觉心思,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除了江水,还有不远处的金陵城。
春晓也算在金陵城待过一段时日,却极少出门,担心碰到魏修的人。
如今被魏修抓到,她才有机会一览金陵全貌。
深夜金陵并非漆黑一片,总有宵禁也有十里花船绵延不绝,琴瑟之声不断,歌舞之影不停,还有浪荡才子于雪中高声吟诵,反倒是正经往来的渡口因为有魏修在,十分安静。
春晓倚在窗边,渐渐有些痴了。这样繁华祥和的金陵,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居所,可她在金陵这么久,却不曾体验过一日。
“至死方休。”春晓的手不知何时垂下,捏住了窗边,想到了魏修在马车上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魏修说只有杀了他,她才能得自由。
恨意汹涌,非鲜血不足以解恨,春晓何尝不知道呢?
不敢杀人是真,不敢杀魏修也是真。魏修何等身份,杀了他,春晓怎么可能逃得出去,马车并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什么地方?春晓一愣,她在想什么?
在想马车不是杀人的好地方,那什么地方才是?
不对。
她为什么要想杀人?
春晓收回早已冻僵的手,放在嘴边轻轻暖着。
“你下去休息吧。”魏修处理完事情,吩咐向西回去休息,向西转身之际却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边灯灭了吗?”
楼船第三层仅有两个房间,一间住着魏修,一间住着春晓,如今魏修开口,自然是在问春晓。
向西连忙躬身答道:“大人刚刚离开,那边就灭了灯。”
魏修摆摆手,似乎没放在心上,可向西走后,魏修房内烛火彻夜未息。
直至再也看不到金陵城,春晓也不曾想到答案。
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暗自告诉自己,眼前却总闪过血色,脑海中被白雪覆盖的金陵城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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