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未再见
常吉这个名字,已经在魏修眼前出现过三次。
一次是秋叔岐提及偶遇‘常吉’,再一次便是秋叔岐教导‘常吉’读书,而第三次便是秋叔岐拜托魏修,想要些名家字帖,供‘常吉’练字。
魏修也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变得重视起来,这个‘常吉’似乎不太简单的模样。
与秋叔岐的相遇看似全是偶然,可货船之上少有也有百人,为何偏偏是‘常吉’被秋叔岐注意到?金陵城那么大,一个贵胄公子一个贫困小生,两人又是如何再见?
幽栖寺,魏修勾起嘴角,有些嘲讽,那处山寺少有人知,就连金陵老人也不知道,这个‘常吉’初至金陵就能摸到幽栖寺,真是好巧啊!
并非魏修多疑,而是秋叔岐作为秋家唯一一个没有出仕的嫡系,总有人想要从他那处得到一个晋身机会。
在秋叔岐不知道的时候,常吉的名字不仅被秋家查了一遍,就连魏修也查了一遍,答案却并不让魏修满意。
汴京风云刚歇,又碰上东宫有喜,人员流动十分频繁,加上又放了不少犯人出来,汴梁也就是汴京,汴梁府尹忙得脚不着地,只给了魏修一个答案。
“常吉此人由别处入京,户籍为真。”
真?魏修不信,户籍为真,可之前却全是空白,这岂会是真。
所以他特意派了向西过来,也想要看看这个‘常吉’究竟是何方人马,若是只想求个富贵,他也不在意,能哄得秋叔岐高兴,都是小事。
可若是包藏祸心,向西就会直接解决她!
看着礼单,珍宝无数,秋叔岐只是淡淡,旁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于他而言只是寻常,神色也未有半分波澜,还有些怅惘,那是不曾见到魏修的遗憾。
他本想着让魏修在金陵住上两天……
直到听向西说起春晓,秋叔岐终于露出了三分笑意,不复方才淡漠,亲自打开送给春晓的笔墨,一一查看赞道:“还不错,不过她现在还用不着这些。”
“她不过刚刚开始,治学这条路还走得远呢。”却没说一个初学者用这些昂贵笔墨十分浪费,在他心中,春晓值得用最好的东西。
见秋叔岐笑纳,向西松了一口气,听出秋叔岐心情好转,他想着魏修吩咐,试探一二:“常郎君聪慧,在您的指导下定能一日千里,明年下场,定能杏榜有名。”
“我倒没想着这个。”秋叔岐的确对春晓寄予厚望,却早已发现春晓没什么入世心思,只想着小富即安。对此秋叔岐也有过猜测,想着春晓聪慧,从前家中应该也有富裕时候,不过一朝变故,回不到从前。
春晓小小年纪,被吓得不轻,倒也情有可原。
秋叔岐并不想逼迫春晓做些什么,他成为先生,又不是想要培养什么状元探花名动天下,他只是想要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秋叔岐并未在众人面前说春晓志向,若是大儒说不慕富贵,所有人都会说名士风流,可若是连个功名都没的书生说这个,那就回被人嘲笑胸无大志,他并不想让春晓受到半分取笑。
“他只要好好进学,未来都是有可能的。”秋叔岐模棱两可回了一句。
向西察觉到秋叔岐回避意思,却不明白自己怎么说错了话,连忙道:“大人还准备了些书册和字帖,三爷可要看看?”
秋叔岐已没了兴致:“无妨,宣明选的我自是放心。”他让随从收好,笑道:“等会送过去,顺便跟她说下,我今天不过去了,让她好好读书,明天交上三首咏秋诗来。”
随从早已习惯,干脆接下吩咐离开,看得一旁向西震惊:下人这般熟稔,这个‘常吉’看着不像学生,倒真像个秋家主子。
好在秋叔岐也不曾让向西退下,他还有些有些事情问向西,顺便安排些回礼带过去,向西也要在金陵待两天。
而这两天,向西越发肯定常吉的地位。
常吉不住在秋家,住在秋叔岐的别院,据说是不习惯奢靡生活,向西听了呵呵一笑:秋叔岐受宠,他的别院也是金堆玉砌,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个常吉怕不是担心住在秋家被人看出来不对,索性住在外面,只糊弄秋叔岐一个人不成。
除此之外,向西还发现‘常吉’虽然不住在秋家,可秋家人人都知常吉郎君,因为秋叔岐每日都在说常吉。
吃饭时看到个好吃的菜要让下人做个一样的送过去,读书时看到好的也得亲手抄录一份让下人送过去,更别提做衣服这些…….向西后来看得麻木,这个常吉如今唤作‘秋小爷’还差不多,秋叔岐明明是把她当成儿子宠。
偏偏,向西见不到‘常吉’。
他曾小心问过两句,说是魏修好奇,想要看看受秋叔岐重视的书生长什么样子,他去瞧瞧,也好向魏修转述。
奈何秋叔岐警醒得很,总觉得全天下都要来抢他这个好学生,十分小心地藏好,不允许向西去见。
“我本想着宣明来的时候,让他们见见。”秋叔岐听见向西说话,瞥了他一眼,知道家中人近日有些意见,觉得他对‘常吉’太好,竟不知怎么招惹了魏修,如今也来试探。
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如此合心意的人,他说什么,春晓就说什么,一点不带磕绊;他们二人也曾辩争,却不是为了对错,而是为了丰富双方的见解。
秋叔岐今年已过而立,而‘常吉’还不曾加冠,两人差了十几岁,可在读书说话时却无半分距离,更像是两课淡然规律的心碰到一处,变得炽热难消。
这样的人,他怎能不珍惜。
秋叔岐他也曾想送一场富贵,准备为‘常吉’引荐成为知府的魏修,随后便又发现‘常吉’不慕富贵,遂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两人窝在小院之中,不理会世间琐事才是人间欢喜。
如今秋叔岐说让‘常吉’见魏修,纯属糊弄一下。
“不过宣明事多,等闲下来再说吧。”
见向西还要说话,秋叔岐却不再给他机会,让自己的随从拿了信过去,解释道:“宣明曾拜托我当中间人说和,如今彭昱已有了回信,你拿去转交宣明,看看他的主意吧。”
“这事,想必比见一个寻常书生更重要吧。”秋叔岐不再看向西,语气冷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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