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退兵
“报！”
报信的秦军探子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见到主帅司马错，探子一勒缰绳，扑通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不知奔驰了多久的战马再也控制不住，前腿一软栽倒。
庞大的马躯贴地滑出，重重撞在道旁石头上，眼看已经不活了。
探子不顾浑身伤势，急促翻起就地单膝跪着，剧烈的喘息声几乎将他胸口撑破：
“呼~~~主帅......楚军来了......呼呼~~~”
司马错和魏章顿时色变。
甩镫下马，司马错一把扯起探子：
“先喝口水！喘匀了再说！”
“什么楚军来了？”
魏章则是亲手解下腰间葫芦，扒开塞子递出去。
探子连灌了几口水，气息终于平复了一些。
话语通顺了许多：
“禀报主帅！”
“不日前楚国一路五万精兵，沿汉江而上直入汉中。”
“楚军沿途并未攻城掠地，绕汉中城而过，急行军直扑南郑。”
“半日前已从南郑金牛道入口杀来，眼下距离我军大营不远！”
“卑下本是汉中城守军之官大夫，为避开楚军绕路而来，报信来迟，请主帅定罪！”
司马错和魏章闻言大骇。
楚国竟然出兵了！
而且挑的时机竟如此机巧。
五万楚军精锐，面对只有几千伤残秦兵镇守的大营，一战可下。
到那时，葭萌关尚未攻下，自家大营又被楚军占去！
自己手上的主力就只剩下万余骑兵。
骑兵虽然战斗力更强，却需要开阔地形展开阵势与敌方野战。
被堵在这短短一截金牛道上进退不得，楚蜀双方若是坚守不出！
没了辎重补给，秦军战斗力再强，也只能被活生生困死饿死在这里！
更可怕的是，金牛道两侧乃是崇山深谷，就连败逃都无处可去。
至于援军。
汉中之地剩下的两万老弱秦军，根本就不足以打破楚军的封堵。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葭萌关城头。
似乎只要再坚持片刻，就能将关隘拿下！
要不要孤注一掷呢？
正迟疑间。
蓦然！
城头尚存的蜀兵爆发出惊喜狂呼。
目光看下葭萌关后头，神情激动。
看样子，蜀国境内似乎又派援军到来了！
这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司马错和魏章迅速做出决断。
司马错猛地跨身上马，厉声呼喊：
“鸣金收兵！”
“骑兵随本帅全速驰援大营，魏将军留下收拢步卒和弩手，即刻回援！”
司马错不再敢浪费一丁点时间。
一夹马腹当先向后方大营冲去。
虎视眈眈列阵的秦军骑兵，一怔下回过神来，立刻呼喝着催马跟上。
万马奔腾，迅速退去。
魏章一把将探子拉起，强颜宽慰道：
“你立了大功，何罪之有！”
抢过铜锣亲自抡起！
“铛铛铛！”
急促的退兵号令，突兀地响起。
城头上占住脚跟的秦兵正胜券在握之中。
源源不断的同袍攀越上来加入阵营，己方的阵脚越来越稳。
蜀兵被压得节节后退。
眼看马上就能攻下葭萌关，自己先登之功手拿把掐。
突然的退兵号令，令这些秦兵宛如被一盆冰水，从脖颈处浇入。
一时间茫然无措起来。
城墙上还在攀缘的秦兵，听到号令之后，一溜烟滑下绳索，加入到撤退的行列之中。
这可苦了城头上的秦兵。
援军一下子没了。
这些秦兵，成了弃子！
蜀兵士气大振，围攻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随即，葭萌关背面处，一大批蜀国之人，挥舞着崭亮的兵刃冲进关隘中，加入围剿的行列。
这些人已没有多少青壮。
只是些还有余力的老人，半大少年，乃至于健壮的妇人。
这些人本不该来到如此残酷的战场。
可此时，他们犹如面对着逞凶妖兽，奋起勇气死战求活。
一个个面容狰狞，死死抓住手中武器，向前挥砍而去。
攻上城头的秦兵，从退兵号令响起的那刻，士气就已丧落。
他们知道，主帅已经抛弃了自己。
他们的结局只有两个。
或者从城头上跳下去，摔成肉酱。
或者奋力多杀几名蜀兵，最后自己死在乱刀之下。
绝望的秦兵发起殊死搏斗。
一个个拉了一些垫背之后，慨然赴死。
甚至有人抱着蜀兵一起滚下城头。
城头上本就所剩不多的蜀兵，经此一役，所余者寥寥。
原本的一万蜀兵，加上第一次来援的一万三援军，如今还能站着的，不过才三千人。
反倒是刚刚来援的老幼妇孺，占了多数。
子龙也见到此番来援的领头之人。
正是鳖灵。
默默打了个招呼，子龙柱枪缓缓来到最后一处秦兵聚集之处。
此处的秦兵足有二十多人，背靠背紧紧相依而立，手持刀剑，紧贴着一处城垛。
周围一圈密密麻麻蜀兵，各个手持长矛长戈，挺立如林，遥遥将他们围在中间。
秦兵的凶悍，蜀兵们早已有了领教。
蜀兵们也不想，在胜利马上到来的时候，一时冲动，被对面的亡命之徒拉下水垫背。
因此，一个个谨慎得很。
齐声呼喊着口号，一步步向前逼去。
秦兵只有短刃，被这么多长兵器指着，就算想拼命，也突破不了阵线。
被挤迫之下，最后这点秦兵已几乎要跌下城头。
见子龙到来，蜀兵们顿时停下脚步，尊敬地喊道：
“先生！”
能带领他们这些孱弱之兵，数度打退十倍于己的秦国虎狼之师，子龙早已获得了蜀兵们由衷的拥戴。
子龙一眼扫过，这些秦兵中依稀几人似乎还有些面熟。
应该是从陇西大营过来的。
见到子龙，秦兵们神色复杂。
嗫嚅半天，低低喊道：
“见过云龙子先生！”
言辞虽然有礼，却没放下手头的武器。
连场奋战之下，子龙早已身心俱疲，全身灵气一滴不剩。
一边抓紧沟通天地，努力引天地灵气入体恢复。
一边打量秦兵，淡淡说道：
“你们败了，投降吧。”
“我饶你们一命，等战后放你们回去。”
秦兵们面面相觑。
很快，一名陇西大营来的秦兵大着胆子回道：
“先生勿须如此，战场上强者强，弱者亡，此乃天理。”
“我等秦之锐士，可死，不可投降！”
秦兵交换了下眼神，齐齐诵唱出声：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歌声凄凉苍劲，萦绕天际。
众秦兵唱完，毅然跨上城垛，向外踏出！
子龙心神剧震。
伸了伸手，无言放下。
周围众蜀兵神色震撼，迟迟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后。
一身伤势的公孙考叔艰难挤了进来，讪讪骂道：
“我呸，就他们秦兵是视死如归的好汉吗？看看，看看，我们蜀国之人，又何尝有孬种？”
“秦国想要欺压我们，只要我们蜀国人还有一个站着，就决不后退！”
一番话，将城头上的蜀兵胸口激愤血气尽数抒发出来。
“决不后退！”
“决不后退！”
“决不后退！”
蜀兵们肆意挥舞兵戈，纵声大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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